□譚雅升

譚雅升夢中，那只米白的蝴蝶輕輕落在窗欞邊，我一靠近，它就飛逝于天際中。我思緒如飄動的柳絮，伴它回到灰色的那一天。

那天，我第一次嘗到失去的痛苦——奶奶離開了。

沿著那熟悉的小路，匆匆趕回老家。屋檐滴落的雨水，敲打著烏黑的苔石，小路的盡頭便是奶奶的小木屋。那個曾洋溢著歡笑的小屋，如今只剩一片可怖的白色。在走完葬禮的流程后，我便一個人走了出去。屋外的房梁上竟停著一只蝴蝶，淡淡的米白色顯得有些蒼老，但我卻感到莫名的親切。我不得回憶起來關于奶奶的點點滴滴。

奶奶在我六歲時就得了老年癡呆，那個慈愛的奶奶變得誰也不記得，還總是疑神疑鬼。小時候的我總感到有些害怕，我怕奶奶，不敢靠近她。因此每次回奶奶家，便催著父母早早回家。一次，我在奶奶那兒吵著要走，父母拗不過我，便讓母親帶我走。我剛跨出門，奶奶不知什么時候走到我后面，一邊叫著我的名字，一邊把一個紅包往我手里塞。奶奶竟沒有忘掉我，一時為前面吵著要回家感到羞愧，抱著奶奶哇的一聲哭出來。

奶奶的病情逐漸惡化，我們不得不將她接回家照顧。母親下班一般比較晚，所以放學后照顧她的責任便落到了我的肩頭上。我忙著寫作業，經常放著她最愛的電視，讓她一個人坐著看。有時她看著看著，不知怎的突然說忘了洗衣服，便從陽臺拿了個盆兒，在沙發上撿了幾件衣服，便往房間走。在老家，奶奶常在后院洗衣服，那大廳連通后院，中間也有一條長廊。我跟在奶奶后面，微微拽著她的衣服，想讓她停下。但她踏入房間時突然愣住了。她發現這不是后院，發現自己不在家鄉，更發現現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自己走回了沙發。抱著盆子癱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電視。我看她安靜了，便繼續寫作業，絲毫未發現她空洞的眼睛里，世界在支離破碎。

在震天的嗩吶聲中，那只蝴蝶飛走了，葬禮也結束了。我在離開時回首，木屋里面最珍貴的東西早已失去了。

奈何蝶飛去，故人不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