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怪人二十一面相：格力高－森永案三百名搜查員的證言》

作者：【日】NHK特別節目錄制組

譯者：李瑩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作為對一個未破案件的復盤，反思原因是無法繞開的主題。在接受采訪、曾參與該案的日本警員看來，當年警方雖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但各地警局在協同破案特別是信息共享方面還是打著各自的小九九，“兵庫和大阪警方各據山頭，互相隱瞞證據”，“留一手”的現象在各警局間較為普遍；辦案過程中，存在大地方瞧不起小地方的“地域歧視現象”

□  陳斌

在閱讀《消失的怪人二十一面相：格力高－森永案三百名搜查員的證言》這本書之前，先不妨將視野拉到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賽場。小組賽中，日本隊出人意料地以2：1逆轉上屆世界杯冠軍德國隊，結結實實爆了一個大冷門。也正是這個冷門，將很多人的思維一下拉回到2018年的俄羅斯世界杯。

那屆世界杯上，在挺過14秒就可以出線的最后時刻，日本隊卻以2：3被比利時隊反殺，這14秒成了日本隊乃至日本球迷的心頭之痛。為從中找出失利原因，2019年，日本NHK電視臺播出一部紀錄片，將鏡頭對準了教練和球員，對14秒的臺前幕后進行了復盤。

有人認為，正是對過去失敗的認真復盤總結，日本隊才可能爆出戰勝德國的冷門。

或源自類似心態，NHK電視臺對1984年3月18日爆發的格力高－森永案進行了復盤。為此，NHK成立采訪組，采訪了300余名相關人員，最大程度上還原了該案的來龍去脈，尤其對當年未能破獲該案原因進行了認真反思。

封存的謎團

該案嫌犯最初持槍入室綁架了江崎格力高社長，勒索“10億現金和100公斤黃金”。在江崎社長自行逃脫后，嫌犯對格力高總公司進行縱火，后又對其生產食品進行投毒，再后來又延伸到其他食品，牽涉到森永制果等公司?！皬V泛的勒索一直持續到第二年3月，全日本的食品安全和警察系統足足被挑釁了一年。投毒的重點地區包括大阪府、東京都、兵庫縣、滋賀縣”。

格力高－森永案在當時引起社會高度關注甚至引發恐慌，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勒索贖金數目極大，二是涉及面廣，因為牽涉食品，對公眾影響極大。

為偵破此案，日本先后投入警力130萬人次，詢問調查了近12.5萬名涉案人員，獲得2.8萬條線索，百多件物證，但最終一無所獲。

當年許多參與此案的警員深感惆悵，直至退休仍舊無以釋懷。因為對該案深感愧疚，1985年8月7日，滋賀縣警本部長山本昌二于退職當天自焚身亡，向全國謝罪。幾個月后，嫌犯宣稱停止活動，并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

2000年2月12日，格力高－森永案所有相關案件追訴時效期滿，謎團似乎就此封存。

誰是“怪人二十一面相”

從這次復盤情況來看，當年日本警方至少有兩次機會可能逮住嫌疑人“狐貍眼男”，結果卻失之交臂。之所以會兩次錯失機會，主要是所謂的疑犯并未按照警方想象的那樣去取回約定的贖金。對于綁架勒索案，抓現行被警方認為是破案的關鍵。事后有人認為當時應先抓后審，總能問出個明白。也有人認為如果嫌犯不承認將會竹籃打水一場空，至而雞飛蛋打。

警方與嫌犯的“交往”較為頻繁。在一年多的時間里，警方共收到嫌犯勒索錄音和挑戰書140多次，也找到了嫌犯搶來后遺棄的車輛，甚至采集到極可能為疑犯投毒的視頻，但也僅此而已。

嫌犯自稱“怪人二十一面相”。而“怪人二十面相”是日本推理小說作家江戶川亂步為其一系列少年推理讀物所創造的反派角色?！靶≌f中的怪人二十面相是個化裝高手，可以隨心所欲地易容變裝。他膽大心細，總是用高明的手段竊取藝術品，往往在作案前先寫信警告物主，宣布將要下手的時間”。后有專家借助先進技術手段，對錄音進行分析后推測作案人員中有未成年人，不知這與嫌犯自稱是“怪人二十一面相”有無聯系。

案件為何遲遲未破

作為對一個未破案件的復盤，反思原因是無法繞開的主題。在接受采訪、曾參與該案的警員看來，當年警方雖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各地警局在協同破案特別是信息共享方面還是打著各自的小九九，“兵庫和大阪警方各據山頭，互相隱瞞證據”，“留一手”的現象在各警局間較為普遍；辦案過程中，存在大地方瞧不起小地方的“地域歧視現象”；保密工作也存在很多不足，主要表現在原本應該保密的“狐貍眼男”畫像被人泄露給了媒體。

雖然多位目擊警察認為畫像比較接近當事嫌疑人，但也有不少警察認為，這種相貌在日本極為尋常，特點并不鮮明，因此對公開畫像持反對態度。而辦案內容的泄露，也常會令警方倍感棘手；本案自始至終未見采集指紋這樣的唯一性信息，錄音錄相雖然資料較多，但當時技術極其落后，進一步甄別分析舉步維艱?！颁浿平M委托專家用最新技術重新分析勒索電話錄音，得出了全新的犯罪側寫結果，顛覆了多年來警方和大眾對犯罪團伙構成的認知?！?/p>

采訪中，一些警員也提到過今天常見的DNA偵辦手段。然而當時這一技術手段在日本尚處于學院研究階段，“這項技術真正得到應用是在1990年代以后”。

民眾情緒會因為案情發展而產生變化。案件初期，民眾給予了高度關注。當嫌犯開始在食品中投毒，民眾的恐懼情緒迅速點燃，警方因此面臨極大壓力?；蛟S因為該案沒有導致人員傷亡和直接財產損失，民眾轉而對嫌犯有種莫名的欣賞。民眾情緒的變化，很難說不是對警方遲遲未能破案的不滿。有警員曾坦言，“感覺民眾在享受案犯華麗的作案手法”。

除非嫌犯自曝，就目前情勢來看，格力高—森永案似乎一時半刻難以浮出水面。沒有看到真相，并不代表此案沒有回顧的必要?；蛘哒f，這樣的復盤并非揭開記憶的傷疤，而是揣著一顆平常心，對過去缺失的科學總結。